第二十章

混沌舰队拒绝做出任何减速或是转向的动作，它们唯一的战术便是靠着自己的凶暴猛冲而来。它们自阿瓦隆斯的暗面袭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刻意为之，这使得舰队的矛头直指薛西斯城。静止轨道上的两座高加米拉级（Gaugamela）星堡守卫着行星首都的上空，但是面对这样规模的舰队这点防御是远远不够的。纵然敌人的攻势简单粗暴，我们也只剩下了两种选择：或是坚守阵地抗下敌潮；或是避其锋芒，但是这样首都将会门户大开。

我以前也曾参与过这样的行星突击行动，雄狮自然也不例外。我们都知道一旦让叛徒们摸到了这个距离毁灭便会接踵而至。他们或许并非一支星际战士军团，也没有我们曾在大远征高潮时期拥有的纪律与装备，但是他们崇拜的污秽之力却可以让他们变得同样危险，甚至更加肆无忌惮。我们其实并没有选择的权力；留给雄狮的只有一条道路。

我们的舰队组成了三个环形的阵型，每一个环形中又由两艘主力舰船坐镇，同时整支舰队背靠着星堡和行星。幽月骑士号与仲裁者级巡洋舰不挠意志号（Adamantine Will）据守舰队的中心；组成右翼的是两艘月级巡洋舰瓦林女士号（Lady Varin）与星海游隼号（Peregrine），左翼是独裁者级巡洋舰公义之怒号（Righteous Wrath）和哥特级巡洋舰叛徒之灾号（Traitor’s Bane)。我们的阵线远比混沌舰队的前锋宽阔，舰队的双翼向前张开以确保我们可以从两侧尽可能地造成更多的伤害。但是这样的部署也牺牲了战线的厚度，由小型护卫舰拱卫着主力舰成拱形袭来的混沌舰队可以如铁拳般轻易的击穿我们的阵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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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颜舰长（Seryan），”雄狮在通讯频道中说，“让他们认识认识你。”

虚空海战可以以非常长的距离展开。舰船们一边射出海量的鱼雷试图扰乱敌人的行动一边伺机予以重击。武器组们可以对着数百公里以外的目标隆隆开火，即便是在鸟卜仪上也不过是一个光斑的敌军也会成为超聚光矛的目标。然而，还有一些武具的射程尚在它们之上。

不挠意志号的新星炮随着一阵脉动骤然苏醒，随即远处敌群之中便炸起了一朵摇曳的火花。新星炮的弹速远超一切常规武器，硕大的弹头以接近光速的速度弹射而出击中敌舰。而叛徒们还需要好几分钟才能够还以颜色。

“我们的敌人毫不掩饰想要靠近的渴望，”雄狮评论道，“我想眼下无从还手的窘境定然让他愈加恼怒。”

“敌军舰队开始分散，殿下。”雄狮让我接替了负责鸟卜仪的凡人船员，以期望能够找到任何能够有助于我们的蛛丝马迹。屏幕上的标记显示我们的敌人正在逐渐四散开来，看来每一个叛徒舰长在见识了新星炮的威力之后都一致认为还是和自己的同僚保持一点距离为好。

“不挠意志号，继续开火！”雄狮下令，“瞄准优先目标，在对方能够还手之前对它们的主力舰船尽量造成最多的伤害。所有其余舰船，准备拦截——向这些区域集中鱼雷火力。”他在全息仪上标注了几个区间并广播给其它舰长，但是我依然听到了一声操作显示仪不顺而发出的低声咒骂。雄狮能够接受一颗最近刚刚推翻混沌统治的星球上的科技有些不可避免的杂乱与迟钝，但他很不满地发现相似的情况也在战舰上非常常见。我能看出他很怀念大远征时不屈理性号那手术般的精准与效率。

幽月骑士号随着一颗颗鱼雷呼啸着冲向前方的黑暗而微微颤抖。我们的鱼雷并非瞄准敌群聚集的地方，而是覆盖着它们的周围，逼迫叛徒们做出选择：是挤作一团等着被新星炮轰杀，还是自己踏上早已备好的死亡之路。对他们而言，混沌舰船上的异变往往更加倾向于添加更多的火炮与光矛。当然，我们无法覆盖所有的区域，但是即便是这样也意味着敌人下一步的行动会更容易预测。我们可以将它们逼上我们的火线同时压缩着它们还击的角度。

“检测到狂怒级敌舰开火，数据显示为统御霸主号。”我随着警示灯亮起汇报。

“我们绝对还在她的射程之外！”德瑞甘上将说道，但是我能听出他语气中的那一丝不确定。他绝非惊惧懦弱之人，这般警觉只是因为他心知毁灭之力的仆从们往往会带来意想不到的恐怖行径。

“看起来它们是在对着自己的舰船开火，”我说道。我们的监控器捕捉到了敌舰四分五裂炸出的耀斑。这样的内斗似乎让人安心，但是就像上将一样，我对敌人的一切行为都心怀戒备。

“我们的对手正试着用他唯一能够理解的方式重塑自己的阵型，”雄狮带着一丝满意说道，“蛮力。”

“他想让他的舰队直冲着我们的新星炮口？”德瑞甘难以置信的问道。

“我们敌人中的某些派系将任何试图减少伤亡的行为都视作可耻的懦弱，认为胆敢这样行事的人应当被当场处决，”雄狮说道，“看起来正是这个派系指挥着此次的战役，这样的理念无疑会成为它们自己的障碍，但也会是它们的机会。”

不挠意志号再次开火，虽然并没有击中统御霸主号，但敌舰周围的两艘护卫舰也在巨大的爆炸中瞬间灰飞烟灭。下一发新星炮波及到了在我仪器上显示为古久神殿号的敌舰；这艘强大的巡洋舰并没有被瘫痪，只是稍微减速了一下，接着开始转向右舷。

“再次齐射，覆盖区域上下，”雄狮点亮了全息仪上更多的区域。舰队所有的弹药并不充足，就连鱼雷也是同样。但是干等所有舰炮都灰飞烟灭之后守着再多的炮弹也没有用。阿瓦隆斯舰队的每一位舰长都坚信雄狮是整个星系存续的最大希望，因此毫不迟疑地遵循着他的指令。

“敌军正在放出战机，”我说着，但随即皱眉紧盯着显示器，“又好像不是。”

“接通图像，”雄狮下令。战术全息仪上的战术星图闪烁着变为幽月骑士号在极限距离捕捉到的图像。我仔细端详着传来的图像，但是我并非虚空海战的专家。成群的光点自星舰甲板上污秽的阴影中飞出，这一切看起来都很寻常，但······

“这里，”我指着一团看起来刚从舰船龙骨下方飞出的影子说道，当然在被行星引力捕捉之前上下的概念其实并无差别。“它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能再放大一点吗？”雄狮问道。一位负责监控的少尉设法驱动这古老的机械将分辨率调高了一点，图像稍稍拉近，刚好可以让我分辨出那我曾见过的东西。伸长的脖颈尽头是长满獠牙的巨口，它们生着双翼与利爪，浑身在星光和炮火之间闪烁着暗淡的铜色。

“野兽之血啊，”雄狮吸了一口气不自觉地用卡利班话咒骂道，“这又是什么扭曲的怪物？”

“恶魔引擎，它们依附在舰船的腹部驶入群星，”我答道，“我相信帝国称它们为地狱飞龙。”

“这个时代难道就没有一样东西是比我离开的时候更好的吗？”雄狮自言自语着。我能看出这些机械生物的出现动摇了他对亚空间腐败之力的常规认识，“它们至少能被杀死吧？”

“我见过有人击落过一只，”我说。我的脑海中浮现起一幅两个世纪前的画面，黑身铜边的怪物嘶号着带着火焰与浓烟自天边坠落，“当时是在一个被袭击的世界上，但并不是一场战机之间的较量，九头蛇的防空火力就能很好的对付它。”

战线最前端的混沌敌舰已经冲入了它们舰艏武器的射程内，这些大多都是光矛一类的武器。而我们在这个距离上除了鱼雷以外能够与敌人匹敌的武器屈指可数，局势瞬间逆转。

不挠意志号再次开火，一艘显示为鲜血誓言号的巡洋舰在闪耀的火光中沉寂了下去——或许是运气好，又或许是因为混沌部队常有的纪律涣散和维护不当。幽月骑士号的船艏光矛也加入了战斗，与几艘护卫舰和轻型巡洋舰一起迎着敌群而去。但是这样的较量中阿瓦隆斯的部队必然寡不敌众。随着敌人的炮火铺天盖地地撒向我们，舰船的虚空盾上开始不断闪烁着各色不详的光芒。

“全速向前。”雄狮在通讯频道中下令，防御舰队的离子引擎一个个呼啸着为舰队注入动力。

这其中的道理非常简单：如果敌人射程占优，那便冲上去短兵相接。混沌舰队在面对不挠意志号的新星炮和我们的鱼雷齐射时做出的行动也是出于同样的逻辑。越快靠近它们我们处于不利位置的时间就越短。但是与有勇无谋的叛徒们不同的是，我们由雄狮指挥。除了不挠意志号之外的每一艘主力舰和护卫舰都收到了一份行进计划，引导着她们向敌人阵列中的每一个空隙刺去。

这样的战略凶猛直接，而且出人意料。在面对一支意欲靠近的大军时我们大部分的主力舰本该依靠侧舷发挥最大的火力。虽然这样会因为船侧扩大了受到攻击的面积，但是却能在近距接敌之前最大程度地削弱敌人的力量，直到它们也露出船侧的火力压倒我们。

然而雄狮却命我们迎头而上。我必须承认我不断地在鸟卜仪和舷窗之间来回地观看，等待着我们的虚空盾轰然消散随后由无数迫近的弹头和光矛宣告我的死亡。但是我们的战术看起来出乎敌人的意料。先前一直遥遥被动防御的我们突然发动引擎向敌人冲去居然一时将敌人的炮口甩在了身后。

“全体人员，准备冲击！”德瑞甘上将大喊道。幽月骑士号强悍的引擎推动着我们已然到达了第一批混沌舰船的身旁，“舰炮光矛随意开火，船脊光矛向右舷集中火力！”

雄狮先前命令的鱼雷齐射迫使敌人的舰队阵型成扁平状，飞驰而过的鱼雷使得敌舰不得不挤作一团。我们两侧的舰炮都可以对着周围的目标肆意开火，而大多数的敌舰却为了避免误伤友军只能使用一侧的火炮。而有些敌舰则完全无法碰到我们一下。能将这战术原本毁灭性的结果扭转至此已经是我们的万幸。

“公义之怒号报告已派出星鹰轰炸机！”通讯官高声汇报。这些小型的飞行器装载的弹药对于主力战舰来说或许微不足道，但是却足以威胁任何其它疏于防守的巡洋舰。现在我们所处的位置已经可以对敌舰全力开火，但这也同样意味着我们也暴露在它们的舰炮之下。

幽月骑士号随着武器组喷出火舌发出了一阵震颤并稍稍减速。雄狮下令如果开始遭受猛烈的炮火袭击，我们便插入两艘杀戮级巡洋舰绝望无情号和凶蛮无惧号之间。我看见我们舰炮还击炸出的阵阵火光，还有光矛与敌舰虚空盾角力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随着舰船系统不断地检测到新的损伤，警报持续地响彻舰桥。德瑞甘上将怒吼着下令静声，接着继续与舰桥的船员们大吼着交换命令与信息：动力指数，护盾指数，剩余弹药······

“护盾即将失效！”有人大喊道。

“下沉！”雄狮大吼。

幽月骑士号这般体型的战列巡洋舰并不擅长快速机动，但是雄狮的在场为船员们注入了新的动力，我们的船艏立即开始向下倾去。在杀戮级反应过来之前我们便已经离开了交火的水平面，几发双子舰的炮火从我们头顶掠过反而击中了对方。我们右舷的绝望无情号的护盾早已被我们的光矛消耗地所剩无几，而来自她姊妹舰的几发炮火彻底瘫痪了她的虚空盾。

“左满舵，右舷继续开火！”雄狮下令，舰船应声而动。我们右舷的火炮对准绝望无情号的船腹猛力开火，但是我们左舷的炮火也因此无法触及凶蛮无惧号，而她现在开始掉转船头在我们躲进死角之前对我们狂轰滥炸。我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雄狮的豪赌结果揭晓的那一刻。

三艘无畏级轻型巡洋舰看准门户大开的绝望无情号借机冲来，靠着她们船艏不成比例强大的光矛将她撕成了碎片，但绝望无情号最终在毁灭之前也带走了一艘无畏级。而这并非真正的豪赌。就在凶蛮无惧号的炮火即将再次笼罩在我们头顶的时候，她突然毫无征兆地炸成了混着金属与氧气的火团。

“他终于来了。”雄狮的脸上带着掠食者一般的笑容。

在屠杀级巡洋舰的废墟之间依稀可以看见她身后统御霸主号的身影，她右舷的炮口还闪烁着火光。多亏了雄狮精心的算计，统御霸主号嗜血的舰长在发现自己的目标居然被他麾下的舰船阻挡之后果然选择了他那被暴力充斥的大脑能够给出的唯一方案。

“大人，您是怎么知道他会对自己的部队开火的？”德瑞甘上将问道。

“你肯定没见过安格隆吧？”雄狮心不在焉地说道。我本以为德瑞甘听了这话会面色发白，或者行个天鹰礼祈求帝皇的拯救，但是他却什么都没做。即便是经过了四个世纪我也时常会忘记帝国子民们对他们自己以及敌人的历史的了解有多么得匮乏。

无论如何，我们现在面临着一个新的问题。统御霸主号浩瀚的炮火正穿过凶蛮无惧号的残骸向我们劈里啪啦地打来。我们勉力才能从两艘杀戮级巡洋舰的炮火互射中幸存；直面狂怒级大型巡洋舰的炮火我们将毫无胜算。

“引擎全开！”幽月骑士号随着雄狮一声令下加速脱离了战局，但是她却远不够快。

“护盾失效！”一声大喊随着更多的警报一同传来。随即一阵雷鸣隆隆回荡在幽月骑士号的上层建筑之间，我们前行的动能也因此受阻。

“引擎中弹！”

“德尔塔区，埃普西隆区，三号和四号甲板船体破裂······”

雄狮一言不发地盯着嘶嘶作响全息仪。接着幽月骑士号终于驶出了统御霸主号扇形的火力覆盖范围。我们逃脱了机毁人亡的命运，至少此刻如此。幽月骑士号正穿行在混沌舰队的后方。

“正前方检测到屠杀级巡洋舰！”我皱着眉报告。这艘船虽然正在行驶但她看起来并没有想要交火的意愿，仿佛只是在观察着战局。

“发射鱼雷！”德瑞甘上将回应，“扫清前路！”

我们余下的部队也在我们身侧靠拢。我们已经失去了星海游隼号和公义之怒号，那些正在与敌机纠缠的战斗机和轰炸机变成了无巢的游鸟。叛徒之灾号也步履蹒跚，读数显示她的光矛的光矛还未从刚刚的恶战中冷却下来。我们大概损失了半数的轻型巡洋舰和护卫舰，但是我们也拿下了远超我们体量的战果：几乎一半的混沌舰队或熊熊燃烧或四分五裂，还有的舰船失去了动力和武器只能在星海中盲目地飘荡。

“照做，”雄狮下令，“同时瞄准那艘屠杀级。”

虽然混沌舰队损失惨重，但是他们至少理论上达成了目标：舰队已然越过我们，如果它们愿意的话甚至可以开始登陆地表。即便有着雄狮的领导，我们也无法靠着蛮力拦住每一艘船。不挠意志号依然英勇地在抵近距离发射着她的新星炮，并成功击毁了两艘拜教者级袭击舰，但她同时也遭受着来自两侧的其它炮火。不挠意志号成为了抵挡在叛徒和星球之间唯一的壁垒。两座星堡也随着混沌舰船进入它们的射程点亮了其上的光矛，但是即便是残存的混沌舰队也足以击穿它们的防线。

但是混沌舰队并没有继续挺进，至少不是所有舰船。有两艘地狱使者级依然迎着星堡冲上前去，但是其它的同僚却并没有选择支援她们，而是在统御霸主号的带领下开始掉转船头。

雄狮点了点头，“他无法接受我们的鲜血自他手下溜走。现在只有我们彻底的覆灭才能够满足他。他会疯狂地追逐杀向每一艘船，而与此同时星堡就能应付那些零零星星的登陆艇。”

地狱使者级一旦占据轨道便会向地表倾泻各式登陆舰艇和船只，这自然是毁灭性的结果，但她们看起来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将独自面对那两座高加米拉级星堡。这是一场她们注定无法赢下的对决，我眼看着混沌舰队最有可能迅速降下登陆舰的机会在星堡一刻不停的火力下四分五裂。

“准备剩余的鱼雷，”雄狮向全舰队下令，“在幽月骑士号艏集结，然后···”

鸟卜仪上突然亮起了一个字形，我几乎同时掏出爆弹手枪的并高声警告。

“检测到统御霸主号的传送信号！”

我们此刻正处于有效传送的极限距离，在这种情况下传送可以说是非常不明智，至少我的理解是这样的。但我的理解也说明不了任何问题。混沌部队常常会用帝国意想不到的方式使用亚空间之力；况且在我们见识了敌军指挥官那难以抑制的嗜血欲望之后也不难想象他会做出这样的决策，哪怕成功的机会微乎其微。

“信号终点的位置？”雄狮随即问道，他一手将忠义出鞘激活立场，一手佩戴好头盔。但是幽月骑士号舰桥的主要船员通道上的空气已然扭曲起来，接着亮起了传送的光芒。

我高举我的爆弹手枪并在通讯频道中喊出两句，“位置舰桥！时间现在！”

下一秒传送的光耀扭曲成了一片无言的黑色，紧接着阴翳散去露出了六个身披铜边血甲的高大战士。

终结者。